#走进博物馆#裸体艺术在中国有着几千年的悠久历史，而裸体艺术在中国的发展却是百倍艰难，探其缘由，实在令人玩味……

并非天问,冷眼看看希腊和印度的“裸体”

天地玄黄，宇宙洪荒。

赤裸裸的“伟大母亲”——女娲，创造出赤裸裸的人，演绎着一个绚丽多姿的神话，或许由此构筑成古代裸体艺术的宝库。

人，赤裸裸昂然天地之间，栉风沐雨，茹毛饮血，几多大漠孤烟？几多长河落日？

人是什么时候穿上衣服的？

《圣经》明明白白记载：上帝造出了亚当和夏娃，让他们自由自在地在美丽的伊甸园游玩嬉戏，有恶魔潜入园中，引诱他们偷食禁果，于是有了性意识，有了羞耻感，同时便穿上了衣服……

看看凡·艾克的《夏娃象》、兰布的《被逐出乐园的亚当与夏娃》、丢勒的《夏娃》克拉纳赫的《伊甸园中的亚当与夏娃》……裸露之中有遮掩。

羞耻——上帝的旨意?

东方，没有《圣经》，却有圣人。《庄子·盗》：神农之世，人们“耕而食,织而衣。”神农即炎帝。

还有一个老祖宗，大号叫黄帝。《易经·系辞下》：“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。”

《世本·作》篇则说得明白，黄帝的臣子胡曹和伯余是最早制出衣服的人。二人是裁缝的祖师爷。衣服，除遮风蔽雨外，圣人强调的是遮羞！同时还相伴相生出许多礼教教条。

故尔,将中国古代裸体艺术还原到文明古国同种艺术中去考察，黯然失色是在情理中的。

中国有女娲——绝妙的美术神话题材，但没演绎而成西方由维纳斯、夏娃和女性众生相的裸体艺术系列。

悲哉！惜夫！

印度，同处东方，虽与中原阻隔但自古就与中国沟通往来。古印度与古中国文化交融时为何在裸体艺术上没撞出火花？没产生共鸣？

究竟为何？想想！

古代印度，则是裸体艺术繁荣的园地。

先读读《罗摩衍那》中《恒娥的降临》吧，它是这样耸人听闻——

湿婆和乌马交媾，一次就达一百年之久，中间从不间断，使得众神对湿婆的生殖力感到惊惧，替将来的婴儿担忧，就央求湿婆把他的精液倾泻到大地上……经过火炼之后，这堆精液就长成了白山，把印度和鞑靼隔开……

类似的神话，便是印度裸体艺术久远的渊源。

武侠小说《天龙八部》读者诸君恐怕还没淡忘，护法诸神中有个药叉女。

印度桑奇，诞生美神的地方，一尊《树神药叉女》裸体雕像赫然出土。裸裎的女神，健壮丰腴，线条优美。——印度终于觅到本民族的维纳斯。

再游游摩诃提婆神庙吧。请抬头观看那天国装饰浮雕，你的羞耻心顿然泼溅，无言惊悸于表现得如此强烈直率——

赤裸裸的人与人、神与神、人与神，用各种姿势疯狂交媾！

佛说：这是“梵我同一”。

雕塑家说：这是最激荡的伟大艺术。

黑格尔说：这些描绘简直要搅乱我们的羞耻感。

马克思则说：一个淫乐世界和一个悲苦世界——这样奇怪地结合在一起……

孰是孰非？谁来告诉我？

“裸神”姗姗而来，但她不是中国的维纳斯

1983年。

辽宁喀左县。

东山嘴红山文化原始人建筑遗址。

纵横开挖的壕沟，堆如小山的泥土，昭示着发掘工作的艰难和执着。

一个发掘者，费力爬上壕沟，俨然泥人。他斜躺在泥土堆上，点燃一支烟，目光掠过那片枫林，凝视着吻着西山的夕阳——夕阳比枫叶红上百倍。

这一天又将徒劳无获？

他吐出一个烟圈，烟圈在轻风中撕扯成一个大大的问号，渐渐向上扩散、消失。他怦然心动，向手心吐一口唾液，抓起那把鹤嘴锄，毅然决然跳下壕沟。

那锄，锄口锃亮，锄把光滑。

吃力挖掘。

“当——”的一声，轰然传导入挖掘者的耳朵。他哆嗦一下，扔锄，跪下，用手刨抠泥土。

泥土在手下翻飞，他的手指生痛。抽出一把匕首，挖松，又刨；又挖。再刨……

手指开始淌血。

泥土的颜色渐渐由干黄变成湿黑，刨者知道这意味着什么，便加紧动作。

终于，两颗陶制头颅在他淌血的手下呈现，并排，眯着眼，像熟睡。

这是两颗女性头颅。刨者狂喜，顺颈脖开掘而下——

圆润的颈部。

丰满的胸部。

圆鼓的腹部。

宽大的臀部。

缠拢的双腿。

在他流血的手下逐一呈现。双手抚过，两具红陶女塑更见殷红剔透。刨者终于累极而眠,右手拂在陶女胸部,如痴似醉……

这两件沾着考古工作者血迹的古物，表现着母氏社会的崇拜。在远古先民的眼里，裸体是美丽的，性是美丽的，生殖是美丽的，因此他们自由自在地展现裸体，用绘画、雕塑、用舞蹈、用巫术表现着裸体，歌颂着裸体，这圣洁的审美活动，是原始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。

这两具女陶，使中国的美术家们一时找到了平衡——

啊，我们也有自己的维纳斯！

然而，觅遍大大小小的历史遗迹，再也不能有类似发现。“东方维纳斯”之说渐渐消沉下去。

悲夫！裸神，你为何姗姗而来？

失望的人们，目光掠过红陶女塑，盯住佛道的裸体造形。虽有，但不多，更兼东鳞西爪,如寻蛛丝蚂迹——

敦煌莫高窟14窟有裸体的观音菩萨，428窟有一组裸体壁画，254窟有萨埵那太子舍身饲虎的裸画，465窟有“欢喜金刚”……另外，新疆和田丹丹地区寺院有一幅天女沐浴壁画……

这些，算是中国传统教化所允许存在的最出格的裸体艺术作品了，但置之广阔的中国背景，几乎算是空白。

对此,有人说——

西方的宗教是歌姬舞女的宗教；中国的宗教是和尚道士的宗教。

是的，古代中国文明与古代希腊文明的分异，则源于原始社会以后不同的宗教和文化。

希腊这个地中海式气候浴泽下的温暖岛国，自古就有裸身习俗，而且希腊人的宗教，往往是把神从天上拉下来与大众同乐。所以古希腊人对裸体的欣赏，不仅仅是实用的，更重要是审美的；不仅仅是实体的、世俗的，更重要是精神的，宗教的。于是裸体艺术与社会诸元和谐通融，得到了良性的发展。

与此相反,中国的文明则是在个比较完备的隔绝机制中得以发展的。长江、黄河的哺育,使广袤的中国呈润湿半润湿的大江大河大陆型，这为农业提供了十分有利的条件。中国人的主体——农民，不是如古希腊人生活在城邦，而是“日出而作，日入而息”根植于土地，“鸡犬之声相闻，老死不相往来”，务实而趋于中庸保守，少有浪漫的情调。因此，古代中国人眼中的裸体，不是希腊人眼中“神的境界”与“理想的美”，而是实实在在的人。

中国人说：我们中国，女人干脆就是女人。

西方人说：他们中国，裸体爽性就是裸体。

选美折射出对人体美的追求。假如“东风不与周郎便”，二乔，该当如何……

中国古代裸体艺术没得到发展，然而对人体美的追求是一刻也没停止过的。

这，在古代皇家选美中可见一斑。

下面，将《杂事秘辛》一书中所载汉恒帝选立梁莹为后的事改译奉呈读者——

公元147年5月26日，15岁的刘志即位，这就是汉恒帝。

这年纪轻轻的小皇帝，登基第一件事就是下诏着令宦官单超和官中女官吴姁去物色皇后。

恒帝心中早有玉人。已故大将军梁商的小女儿梁莹去年随母进官晋见太后，那楚楚动人的模样早刻进刘志的心头。单超这个老太监，早洞晓刘志的心思，于是见过太后，怀了圣旨带着吴姁即刻打道梁府。

显赫的府第，昭示着主人曾有的威仪。当二人踏入庭院深深的梁府时已经日上三竿。柳垂丝绦，幽篁夹道，这儿那儿漏几块日光，一群颜色驳杂的鸟儿，看见来人，“呼”地从觅食的树下腾起，像甩起一面彩旗一晃而逝。

梁夫人正带着娇女梁莹和两个丫环在荷花池边修习女红。聪颖的梁莹描绣的是池中刚长出水面的荷叶，那叶碧绿透着鹅黄，叶脉历历可数，露珠滚动其间。

单超早已瞥见，他要讨好这将来的皇亲国戚，便趋步上前，隔着竹林，用奴才气十足的声调向荷花池畔的梁夫人喊：

“梁老夫人,请接圣旨。”

“啪——”梁夫人手中的针线盒掉到地上。她心里有点发怵，不假思索慌忙迎了过去。待单超笑眯眯开读圣旨完毕，心中的石头渐渐落下，惆怅却爬上心头：皇帝要选女儿为后,她舍不得这掌上明珠，自从丈夫死后，唯有这承欢膝前的女儿能给她欢乐。

这时,天真烂漫的梁莹迈着细碎步子走来了。她不知道母亲为何这样惊慌，在她心里，一道圣旨还不是像一顿早餐那样可有可无吗？而绝不是像荷花池中的荷叶那样必不可少。

因此，她娇贵中透出矜持，矜持中溢出的镇静绝无造作，和她的浪漫天真是多么和谐。阳光洒过林木，透过镂空的墙垣，投映在梁莹的脸上，如同朝霞映红白雪。

梁莹的仪止，完全符合官中的要求。单超、吴姁相视一笑，各自在心中打了满分。

接下来对梁莹进行裸体检查，这是吴姁这位宫中女官的工作。她把梁莹带回闺房，紧闭房门后，要梁莹除掉所有衣服。

梁莹知道今天的事情。对宫中那个娃娃皇帝，她觉得很好玩，她愿意进宫陪他玩耍。她知道皇家的规矩，然而吴姁要她脱光衣服，她却一张粉脸羞得通红，双手捂住胸前，十二万分不情愿。

这娇贵的千金小姐，从没在旁人面前赤裸过身子！

吴姁深知梁莹的心理，软语轻言中却晓以厉害：“小姐，我也是女人身无伤大雅。若小姐不从，一则我难复君命，二则皇上迁怒贵府，恐怕不好收场。梁小姐，只要你宽下衣衫,你就是皇后娘娘了！”

梁莹眼里慢慢溢出清泪，闭上双眼，双手无力垂下，转身正对吴姁。

吴姁见她已经默许，急忙亲手替她除了衣装。

一股芳香扑面而来，美妙无比的少女洞体宛若耀眼的日光，令人目炫神迷。吴姁轻轻抚摸，皮肤肌理滑腻爽洁，手感并无一丝滞涩。然后退后三步，静静观察——

前腹部微微现出一种弧形曲线，后臀方整，如羊脂堆砌，似美玉雕琢，乳房浑圆坚实，曲线美妙无方；肚脐圆正，深可容纳半寸许的珍珠。私处微微隆起，吴姁上前，轻轻展开梁莹的双腿，见她的阴户湿润鲜红，如火欲吐，说明这是一个严守闺中之礼的处女。

然后是测量身材。吴姁拿出软尺似的量绳，边测边作如下记录——

头顶至脚掌高七尺一寸；肩宽一尺六寸，臀宽少三寸；自肩至手指长二尺七寸；指尖至手掌四寸；自髀骨至脚掌长三尺二寸，脚长八寸。

这段记录，完完整整保留在《杂事秘辛》一书中。对此，历史学家吴承汉教授考证指出,东汉的一尺相当于0.6912市尺。

可换算得知，梁莹身高约 1.63米。其它数据，好事者不妨一算。以此观之，中国古人对于女性的裸体美，有着完整而详细的审美程序和审美标准。

这程序和标准，绝非是昏瞆如刘志之类的皇帝而定！

封建社会荒淫无耻的昏君不知有多少，如若将二十四史和官杂书输入电脑算出，那数据定当吓你一跳。他们一方面荒淫无度，一方面大立牌坊，演奏数千年禁欲与纵欲的双重奏。

开明有为如曹操，把修习“房中术”公之于众，这无异于投下一颗重磅炸弹，以致闹出一个遗笑千古的笑语：一个叫严峻的太监，找到以精通“房中术”著名的左慈,要跟左慈学习“房中术”!

“东风不与周郎便，铜雀春深锁二乔。”要是天公作梗，周瑜败给曹操，“二乔”会不会被曹操锁在铜雀台中大修其术呢？

书生好作大言，请还听一段指责……

看看中国封建时代以女性为题材的绘画吧。《女史箴图》《洛神赋图》《仕女簪花图》《挥扇仕女图》……这些画中人，都没有褪下衣装，大胆一点的，不外是微露酥胸，袒现玉臂而已。这，是因为中国古代的画工画家不会作裸体画吗?

封建的伦理道德，是一把“绝人欲”的屠刀，当权者、卫道者操着它，演奏了数千年的禁欲与纵欲的双重奏。

而佛教传入中国后，高唱“万恶淫为首”，无疑又将“肉体”烙上“罪恶”。

于是禁欲主义，性忌讳粉墨登场。

古代中国，压抑与放纵总是同步发展。

古代中国，道德文章与色情文化也是同步发展。

从那个时候起，裸体便与淫荡、淫乱结下不解之缘。

从那个时候起,不管是正史，还是野史，只要一提到“裸”，便是令世人深恶痛绝的“淫”。

儒家的宣扬功不可没，它在百姓头脑中根植一个等式：裸体=淫秽。

然而,大讲其禁欲主义、大力宣扬“万恶淫为首”的封建统治者是如何纵淫的，信手拈来几则史料可见一斑。

之一：海陵为人，善饰诈。初为宰相，妾媵不过三数人。及践大位，逞欲无厌。……每于卧内遍设地衣，裸逐以为戏。

这说的是金废帝海陵，他的荒淫在历史上可谓登峰造极，“裸逐为戏”不过是其荒淫史中的小闹剧。

之二：元顺帝“广取妇女，惟淫戏是乐。······帝诸弟与其所谓倚纳者，皆在帝前，相与亵狎，甚至男女裸处。”

又是一个“男女裸处”,实在是“君臣宣淫”。

之三：五风中，济北王终吉所爱奴与八子及诸御妾为奸，终吉与共被席，或昼日使裸伏与犬马交接，终吉亲观产子。

《汉书》中记载的这个济北王终吉，将封建君王的性变态发展到极致，在光天化日之下使人与犬马交接，还要“亲观其产子”!

这些记载让人发指。从中，我们能窥知什么？

君王可以“裸逐”“裸戏”，百姓只能“非礼勿听，非礼勿言，非礼勿动”！

这种在礼教压抑下变态分流的裸体观念，如何能产生健康的裸体艺术？

中国人啊，对待自己的裸体虚伪与变态，痛苦地在一种二律背反中煎熬。一方面渴望自由地观照作为大自然杰作的人体，包括坦率承认在异性裸体的观照中会不同程度地产生生理冲动；另一方面却又拼命压抑这种渴望与冲动，并不分青红皂白将这种渴望与冲动当头棒喝为不道德和罪恶。

这痛苦的二律背反，成为人类的弱点、人性的弱点！

这不得不虚伪不得不变态的无奈，使漫长的中国封建社会，没有产生出严格意义上的裸体艺术！

实用性的“养生图”还有实用价值,但它们都不是裸体艺术

中国古代对裸体的“实用”态度从而使裸体图画、雕刻都带有实用特性。

这种“实用裸体”，很大一部分是用于医学、健身、养生等方面，在文字叙述中，辅以图画，以求形象直观。1973年底，从长沙马王堆三号汉墓中出土一幅彩绘帛画，题名《导引图》。

这是最早的养生图。

图上，44个男女老少排成4行练功强身。姿态各异、栩栩如生。其中，有半裸男性8人，均裸上身，打着赤脚。

第一个半裸男子，两脚分开站立，与肩等宽,头微前俯，双目下视，两臂微微外展下垂,双膝向前微屈。据医家考证，这是治疗癫疝的导引术。其余的半裸男子，或立、或蹲、或坐、或跑、或跨、或仰、或俯，都是作为治病的辅助方法，以促进机体恢复健康。

华佗的《五禽戏》图示也有半裸男子。

这类图示图解实在不多，举不胜举。再如功法图解《易筋经》，相传是南北朝达摩和尚所创，图画中，均是半裸和尚。

有着全裸形象的养生图，当推藏族《四部医典》。该书是公元8世纪下半叶著名的藏医学家宇妥·元丹贡布编撰成册，后来陆续增删，内有一套医疗系列图，共79幅。

如第54图，一全裸女子坐在毯子上，另一半裸女子正为其作按摩擦身状。注文说:“身上，脚上要注意保持卫生。”

第55图，一全裸女子平坐，另一半裸女子跪坐为其涂油。注文说：“身上涂油后应立即抹匀，并擦去污垢。”

以上所说的是实用性的裸体图画。有没有实用性的裸体雕刻？

回答曰：有！

众所周知，古人坚持“男女受授不亲”，医生给女病人看病时,只能让女病人从床帐中伸出手来让医生切脉。为了更准确地向医生诉说女病人主诉的确切位置，医生一般都随身携带全裸女子象牙人，此时便可由病人的亲属在象牙人上指明病人患病位置。人命关天，因之这种象牙人做得十分精细，连阴部也形象逼真。

中医，谁知在其发展史上有如此天方夜谭！

上述实用性的裸体图画和裸体雕刻，谁能责之以“淫”？

据此,还透出这样的信息：中国古人对裸体的了解，并不逊于西方人！

设想：“素女图”定当仪态万方……

“不孝有三，无后为大。”

儒家著名教条！

一个人倘若没有后代，没有生儿子，不能继承“香火”，则被认为是最不孝道的。

将繁衍子孙提到这样的高度，还染以“孝道”的色彩。可知“生殖崇拜”的深深影响，并且演绎而成中国古代文化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，势必作为一种文化沉淀，影响过去、现在、将来。

大哉！夫妇交合，生殖遗传！

于是，作为中国古代“实用文化”部分的“房中术”，自然而然应运而生，并堂而皇之登上大雅之堂。

因为它是上至于合天人，下至于合夫妇的“天下至道”。

已出土的汉墓汉砖上，于是出现男女裸交雕刻。

前面提到的《四部医典》，也有男女交交媾图画，还有善意提醒：“性交适度”。

这些，是用直观的手段来对养生优生、健身、强体等作补充说明，绝不是淫乱，恰恰相反，是用科学反对淫乱。

在“家国一体”的封建宗法社会里，民族深层心理的特征之一，就是竭力保证血缘的纯正。

家即是国，国即是家。有国有家之王侯将相，追求一脉相传的“有种”，皇苑禁宫，为皇后妃嫔服务的男人,一律得阉掉生殖器！

在西方人眼里，裸体是神圣的。

在东方国度里，谁说没有这种圣洁？——

丰子恺先生笔下有这样的情景：早年留学日本，一日拜访朋友，刚出浴的朋友妻一丝不挂笑盈盈开门迎客。

四川云南交界处的泸沽湖畔摩梭族，男女同湖共浴的淳朴之俗一直绵延至今。

在古代中国人眼中,夫妇交合同样是圣洁的。

汉代，“房中术”鼎盛发展。人们，心造一个“房中术”大师——素女。

素女，这个名字就给人圣洁的感觉。

当时的新婚洞房，挂着指导性生活的裸体图片。这从著名大科学家张衡的《同声歌》可以看出——

夜解金粉御,列图陈枕强。

素女为我师，仪态盈万方。

夫从所希见,天老敬轩皇，

乐莫斯夜乐，没齿焉可忘!

“列图的内容,是“房中术”大师——素女所作的“仪态万方”的姿势。

“素女图”，又将流变出什么?

又设想：假如洗净“春宫画”的污垢，是不是有真正的艺术

日月运行，岁月嬗递。

“素女图”渐流渐变出“春宫画”。

“春宫画”出自何时何人之手，这些，都不可考。

裸体画，或者裸体性交画，从“实用”到“色情”,恐怕没有一条十分明显的时间界线。之所以称为“春宫”，是因为这些画在“民间”禁止了，在“宫”中却仍在“秘戏”。

有史为证——

汉宣帝时，广川王刘海阳“画屋为男女裸交接，置酒请诸父姊妹饮，令仰视画。”

这些画，便是“春宫画”。

齐废帝东昏侯，“私与诸姊妹淫通”，“诸楼壁上，画男女私亵之状。”

这类画，也是“春官画”。

有史可查最早的标明作者的“春官画”，是唐代画家周昉的《春宵秘戏图》。周昉，生卒不可考。这幅画传至晚明，为著名画家张丑所收藏，传至近代，考古学家邓之诚将其收入《骨董琐记》

因此，我们窥知了这幅“淫画”的内容：它是一幅彩色绢画，画的是一个妃子正与帝王做爱，有两个女官在一旁扶助相帮，还有两个女官侍立在旁。

周昉此画，将“房中术”的插页独立而成图轴，表明“裸体图画”已经从“实用文化”中剥离，成为“色情文化”。

明代以后，著名的“春宫”画家有唐伯虎、仇十洲、赵孟顺、陈洪绶……

1624年出版的《鸳秘谱》收的就是这些人的画，共30幅，用独特的天津杨柳青套色印刷，代表了春宫画的顶峰。

唐寅笔下的裸体女子显得圆润丰满，乳房大而结实，小腹圆圆，大腿肥厚。

仇英笔下的裸体女子，一般都是瓜子脸、杨柳腰，显得苗条多姿……

尽管有这些大画家参入其事，使“春宫画”在绘画技法上，在雕版套色印刷上，都有了相当的提高及影响，但终因其主要功能在于感官刺激，在于色情，因而始终摆不脱“淫”的标签。

绘画是一种语言。

裸体作品是一种语言。

春宫画也是一种语言。

有消沉、颓废与媚俗；有压抑后的放纵与宣泄；有禁锢中的反抗与变相的呐喊……

应该如何看待“春宫画”？

洗涤它的污垢，把“性”与“裸”、“裸”与“淫”区分开来。

1927 年，郑振铎先生首开对《金瓶梅》《肉蒲团》等书中的“春画”插图的研究，对混沌在历史沉秽之中的这些图画进行了详尽的考证钩稽，为“春宫画”的研究，凿开了一孔坚硬的隧道。

郑先生的研究可谓“前无古人”，但令人遗憾的是，自那以后，一直“后无来者”。

将“春宫画”一棍子打进粪坑是件简单也极容易的事情，因为它本身早就浸在粪坑里。但它毕竟是中国文化史上的客观存在。

总的来说：中国古代的裸体艺术应该认真清理、梳理、辨析、研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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